纣王见妲己被吓得重病,心慌意乱,赶忙传令侍御官,要他们立刻将那把宝剑焚毁。要知道这剑是松枝削成的,哪里经得起火,很快就被烧得一干二净。侍御官回来复命,妲己见宝剑被焚,身上的妖光再度增强,精神也恢复了过来。真是有诗为证:
“火焚宝剑智何庸,妖气依然透九重;可惜商都成画饼,五更残月晓霜浓。”
妲己又像往常一样侍奉纣王,在宫中摆下宴席,二人欢饮作乐。且说这时云中子还没回终南山,仍在朝歌。他忽然看见妖光再次腾起,直冲宫闱。云中子摇头叹息道:“我本想用这把剑镇压妖氛,稍稍延续成汤的国运,怎奈天数已定,他们竟把我的剑给焚毁了。这一是因为成汤注定要灭亡,二是周室应当兴起,三是神仙们要遭遇大劫,四是姜子牙该享受人间富贵,五是众多神仙要讨取封号。罢了罢了!也算是我下山这一趟,给后人留下点验证的东西。”云中子取来文房四宝,在司天台的照墙上写下了字迹。
“妖气秽乱宫廷,圣德播扬西土;要知血染朝歌,戊午岁中甲子。”
云中子题完字,便径直回终南山去了。且说朝歌的百姓,看到道人在照墙上题诗,都跑来看,大家念着诗句,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。一时间,人群拥挤,聚在一起不肯散去。正看着,恰巧太师杜元铣回府。只见很多人围在府前,两边的侍从大声吆喝着让众人散开。太师问道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管府门的衙役禀告说:“老爷,有个道人在照墙上题诗,所以大家都来看。”杜元铣坐在马上,看到墙上是二十四个字,觉得含义很深,一时难以理解,便命门役用水把字冲洗掉。
太师回到府中,反复琢磨这二十四个字,想尽办法探究其中的深意,可终究还是解不开。他心想:“这肯定是前几天进朝献剑的那个道人所为,他说有妖气旋绕宫闱,看来这事还真有几分靠谱。这些天我夜观天象,发现妖气日益强盛,一直在皇宫上空盘旋,肯定有不祥之事,所以他才留下这几句暗示。如今天子荒淫无道,不理朝政,被奸臣迷惑,天怒人怨,眼看国家就要倾危。我们受先帝厚恩,怎么能坐视不管呢?而且朝中的文武百官,个个忧心忡忡,人人担惊受怕。我不如借此机会写一份奏章,极力劝谏天子,尽到臣子的本分。这可不是为了沽名钓誉,实在是关系到国家的治乱啊。”杜元铣连夜写好奏章,第二天来到文书房,不知道今天是谁负责看奏章,巧的是,这天正是首相商容。
杜元铣十分高兴,上前与商容见礼,说道:“老丞相!昨夜我观察司天台,看到妖气直冲深宫,灾祸眼看就要降临,天下的形势可想而知!主上不理国政,荒废朝纲,整天寻欢作乐,沉迷酒色,这关系到宗庙社稷的存亡,是治乱的关键,可不是小事,我们怎能坐视不管?我特意写了这份奏章,要呈给天子,还得劳烦丞相帮忙,把奏章呈到天子面前,丞相意下如何?”商容听了,说:“太师既然有奏章,我怎么会坐视不管呢?只是这几天天子不上朝,很难当面奏明。今天我和太师一起进内廷去见驾,当面奏明,你看怎么样?”
于是,商容走进九间大殿,经过龙德殿、显庆殿、喜善殿,再过分宫楼。商容见到奉御官,奉御官说:“老丞相,这寿仙宫是禁地,是圣上的寝宫,外臣不能擅自进入。”商容说:“我岂能不知?你去给我启奏,就说商容候旨。”奉御官进宫启奏:“首相商容候旨。”纣王说:“商容有什么事要进内廷见朕?不过他虽是外官,却是历经三代的老臣,可以让他进见。”下令:“宣商容进见。”
商容进宫,口称陛下,俯伏在台阶前。纣王问:“丞相有什么紧急奏章,特意到宫中见朕?”商容启奏道:“执掌司天台的官员杜元铣,昨夜仰观天象,看到妖气笼罩金阙,灾祸马上就要降临。杜元铣是历经三代的老臣,也是陛下的得力大臣,他不能坐视不管。陛下为何不上朝,不理国事,整天坐在深宫里,让百官日夜担忧。如今我不避杀头之祸,冒犯天威,并非为了博取名声,还望陛下垂听。”说完,将奏章献上,侍御官接过奏章放在案上,纣王展开观看。奏章大致内容是:
“具疏臣执掌司天台杜元铣,奏为保国安民,请除魅邪,以安宗社事:臣听闻,国家将要兴盛,吉祥之兆必定显现;国家将要灭亡,妖孽必定滋生。臣元铣夜观天象,看到怪雾弥漫,妖光环绕内殿,惨气笼罩深宫。陛下前些日子亲临大殿,终南山的云中子看到妖气贯穿宫闱,特意进献木剑,用来镇压妖魅。听说陛下把木剑焚毁,不听大贤之言,致使妖气再次旺盛起来,而且一天比一天厉害,直冲云霄,这祸患可不小。臣私下想,自从苏护进献贵人之后,陛下朝纲混乱,御案上落满灰尘;丹墀下杂草丛生,御阶前青苔长绿。朝政紊乱,百官失望。我们虽然离陛下很近,但陛下贪恋美色,日夜欢娱,君臣难以相见,就像乌云遮蔽太阳。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陛下与臣子们一起欢歌,重现太平盛世呢?臣不避杀头之祸,冒死进言,稍稍尽到臣子的职责。如果臣说的没错,希望陛下早日下旨,赶快施行。臣等不胜惶恐,待命之至!谨具疏以闻。”
纣王看完杜元铣的奏章,心里暗自琢磨:“他说得确实在理。只是奏章里提到云中子除妖的事,前几天差点害得苏美人丢了性命,多亏上天庇佑,焚毁了那把剑才平安无事。”如今又说宫闱中有妖气,纣王回过头问妲己:“杜元铣上书,又提及妖魅侵扰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妲己上前,跪在地上说道:“前几天那个云中子,不过是个四处云游的方术之士,编造妖言,蒙蔽圣上的听闻,扰乱百姓的心神,这就是妖言惑众,妄图祸乱国家。如今杜元铣又拿这个说事,他们都是一伙的,就是想蛊惑民众,无事生非。百姓们都很愚昧,一旦传播这种妖言,原本不慌张的人也会慌张起来,原本不混乱的局面也会变得混乱,致使百姓人心惶惶,无法安居乐业,自然而然就会引发祸乱。追究根源,都是这些毫无根据的言论造成的。所以,凡是用妖言蛊惑民众的,都应该杀无赦!”纣王说:“美人说得太对了。”于是传下旨意:“把杜元铣斩首示众,以此警告那些传播妖言的人。”
首相商容赶忙劝阻:“陛下!此事万万不可!元铣是历经三代的元老,向来忠诚善良,一心为国,披肝沥胆。他从早到晚,无非是怀着报答君主的恩情,想要回馈陛下的恩德,一片苦心,不得已才说这些话。况且他执掌司天台,负责观测吉凶,如果发现异常却不奏报,恐怕会被有关官员参奏。如今他直言进谏,陛下反而要赐他死罪。元铣就算死也不会推辞,他愿意以死报答君主,即便到了阴间,也觉得死得其所。只是恐怕四百文武官员中,会有人感到不平,毕竟元铣是无辜被杀。还望陛下体谅他的忠心,怜悯并赦免他。”纣王却固执己见:“丞相有所不知,如果不斩杀元铣,这种造谣的言论就永远不会停止,会让百姓一直惶恐不安,没有安宁的日子过。”商容还想再劝谏,奈何纣王根本不听,直接命令奉御官送商容出宫。奉御官强行催促商容离开,商容无奈,只能往外走。
商容来到文书房,看到杜太师还在等候旨意,他哪里知道即将大祸临头。很快,旨意就下来了:“杜元铣妖言惑众,拿下斩首,以正国法。”奉御官宣读旨意完毕,不由分说,就把杜元铣的衣服扒掉,用绳索捆绑起来,押出午门。刚走到九龙桥,只见一位身穿大红袍的大夫迎面走来,此人正是梅伯。梅伯看见杜太师被绑着,赶忙上前问道:“太师犯了什么罪,竟然落到如此地步?”杜元铣回答:“天子不理朝政,我向内廷呈上奏章,说妖气弥漫宫中,天下即将有灾星降临,首相代为转达,结果冒犯了天颜。君要臣死,臣不敢违抗旨意。梅先生,功名二字,如今已化作尘土;我多年的一片忠心,竟也付诸东流!”梅伯说:“你先别急,我这就去保奏。”
梅伯径直来到九龙桥边,恰好碰到首相商容。梅伯问道:“请问丞相,杜太师犯了什么罪,天子要赐他死罪?”商容说:“元铣的奏章,本是为了朝廷着想,因为妖气环绕皇宫,怪气笼罩宫闱。可当今圣上听信苏美人的话,认定他是妖言惑众,惊扰百姓。我苦苦劝谏,天子却不听,这可如何是好?”梅伯听后,顿时气得五内俱焚,怒发冲冠,大声喊道:“老丞相身负燮理阴阳、调和鼎鼐的重任,对于奸佞之人就该斩杀,对于贤能之士就该举荐。君主正直,首相自然无需多言;君主不正直,就应该直言劝谏。如今天子无故杀害大臣,丞相你却选择闭口不言,听之任之,这是看重自己的功名,轻视朝廷的栋梁之才。你这样怕死贪生,爱惜自己的性命,惧怕君王的刑罚,这可不是丞相该做的事。”梅伯又对两边的人喊道:“先别押人,等我和丞相一起去面见君王。”
梅伯拉着商容,穿过大殿,径直走进内廷。梅伯毕竟是外官,走到寿仙宫门口,便俯身伏地。奉御官进去启奏:“商容、梅伯候旨。”纣王说:“商容是历经三代的老臣,让他进来无妨。梅伯擅自进入内廷,不遵守国法。”随后传旨:“宣他们进来。”商容在前,梅伯在后,进宫后伏地跪拜。纣王问道:“二位爱卿有什么奏章要呈奏?”梅伯抢先开口:“陛下!臣梅伯上奏,杜元铣到底犯了什么国法,要被赐死?”纣王说:“杜元铣和方士勾结,编造妖言,蛊惑军民,扰乱朝政,玷污朝廷。他身为大臣,不想着报答君恩,反而用妖魅之说蒙蔽欺骗君主,按照律法就该诛杀,我这是在铲除奸佞,并非无缘无故。”
梅伯听了纣王的话,忍不住厉声奏道:“臣听闻尧王治理天下时,顺应天命和民心,听从文臣的建言,采纳武将的计策,每天上朝,共同商议治国安民的方法,远离谗言和美色,共享太平盛世。如今陛下半年不上朝,在深宫里寻欢作乐,整日宴饮,夜夜欢愉,不理朝政,也不容谏官进言。臣听说,君主如同人的腹心,臣子如同人的手足。腹心正直,手足自然端正;腹心不正,手足就会歪斜。古语有云,君主正直,臣子却奸邪,国家的祸患就难以治理。杜元铣是治世的忠良,陛下如果斩杀元铣,就是废除先王留下的大臣,听信宠妃的话,这会损害国家的栋梁。臣恳请主公赦免元铣,让文武百官敬仰圣君的大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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